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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青菜豆腐汤(兔子羡)04-05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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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攘一鹤:

前情戳:01  02  03


黑体部分很重要请一定阅读_(:зゝ∠)_


羡羡变成兔子的情节,短,轻松向。时间跨度太大,所以这里分成了两章


私设有,私设有,私设有,注意避雷


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看一下正篇之后关于无料的废话,感谢大家~




正文:


04


金凌在蓝忘机这吃了个大亏,想必是不怎么高兴的;而江宗主若是听说了,想必更为恼怒。果然在之后两年里,金氏和江氏虽仍有派遣子弟前来姑苏蓝氏听学,但金凌却没再出现。


 


魏无羡当年犯禁,由蓝忘机拖去祠堂领罚,被打得鬼哭狼嚎不能下地,心知蓝忘机这次已是手下留情。但他自己尚且不忍目睹,更何况把金凌宠上天的好舅舅江澄。所谓人非石木,也就随他去了。


 


他在云深里一晃眼待了几年,日益轻车熟路。想到自己上辈子抄蓝家家训抄到几欲昏厥,如今天天听蓝忘机念叨,竟然能背下大半,不知蓝启仁晓得了,会不会给他换上一副好脸色。


其实若是正儿八经摊开来讲,魏无羡头一世虽翻云覆雨,却也没过几天好日子。最舒心的要算在江氏莲花坞的时日,之后从誓师大会到四方围【网】剿,都算不得愉快。如今在云深里每日过得跟白开水一般无味,但断了人世烦恼,还能骚【易】扰骚【爸】扰蓝忘机,清淡之下,居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蓝思追和蓝景仪已快到夜猎的年纪。含光君既逢乱必出,若是遇见低品阶妖兽,也会带上两人出阵夜猎,跟着师兄们熟悉猎兽经验。这种时候魏无羡既找不得蓝忘机,也找不得蓝思追,便自觉去祸【爸】害其他蓝家小辈。曾经蓝氏修学会,云梦魏无羡的名声无人不知,现今含光君兔子的名号,也是无人不晓的。魏无羡只需随意往一个小辈裤腿上一挂,少则好吃好喝供着,多则女修抚背捏耳抱着不松手,可谓意气风发,风光无限。


 


含光君鲜少赴别家的清谈会,除了夜猎,魏无羡还有一个寻不得蓝忘机的时候,便是清明。


这一日蓝氏有祭祖大会,魏无羡自然不会去刻意讨嫌。蓝忘机虽和他同样父母双逝,但魏无羡对双亲印象甚微,蓝忘机却不同。魏无羡上辈子可是亲眼见过这人流泪,这辈子若是再看几次,那便真是要命了。


再者他身上背负的人命千万,清明时节心里总归是有些郁结,反而庆幸和蓝忘机谁也不用见谁。


 


蓝家祭祖大会前日刚过,蓝忘机这几日脸色如常,魏无羡不觉松了口气。他生怕蓝忘机愁思过重,对着他这只兔子讲起心事来。那画面,光想象都尴尬得不能看。


昨日夜里下了小雨,地面还是湿润着的。蓝忘机一早去了校场,一时半会恐怕也不会返回静室。魏无羡大摇大摆地从窗台翻出来,跳下地踩了一脚水。


静室前与藏书阁一样,都种着上好的白玉兰,只是树龄尚短。藏书阁的玉兰花枝繁茂,层层叠叠有窗子高,这几株大约新栽,只有两丈不到。


魏无羡在满地花瓣中滚了几转,沾了一身草屑,正摊开肚皮懒洋洋撕着结起来的毛团,忽然发现玉兰枝上挂着个什么物件。


他变成兔子后,视线只有人脚背高,最甚不过蓝忘机抱起来的高度,从未关心过头顶之上会出现什么劳什子,以至于今日才看见了这件东西。


魏无羡心下好奇,一骨碌翻身爬起,立着两条后腿就要去爬树。无奈他上辈子一点足尖就能翻上去的高度,这辈子看来简直难于上青天。无数次摔成狗吃屎后魏无羡终于蔫了:我不爬了还不行吗!长得高了不起哦!


正怨天怨地间,忽然有人提了他的脖子,魏无羡只觉身体一轻,耳边一阵清风,再睁眼时已坐到了树枝梢头。


魏无羡往下一瞅,蓝忘机正隔着一树花枝扬首看他。


魏无羡想,以前再怎么大意,也不会人走到面前还没发觉的,这具兔儿身确实是不好使,难怪会被老鹰掳去。


他踩着细枝继续爬了两层。


待看清眼前事物时,魏无羡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一条鲜红的织带系在玉兰枝上,尾端用银线绣着一支莲花。


那是他自己的发带。


 


云梦江氏的校服,虽不如姑苏蓝氏的仙气凛然,但作为仙门中极负盛名的世家,也是用的讲究布材,上等染料。


这发带尾端的莲花是由江厌离绣上去的,魏无羡道自己一天到晚丢三落四,若是掉了师姐绣的发带岂不是暴殄天物。江厌离笑:你掉多少,师姐给你绣多少呀。但拗不过魏无羡的一再坚持,最后才找了手艺好的绣娘绣了一模一样的。


后来魏无羡和江澄去姑苏蓝氏听学,虽然蓝家大小两个古板天天在耳边念叨家规三千,但放学一溜,该犯的不该犯的全犯了。这边刚寒着脸训完“云深禁止私斗”,那边一群少年已经一招一式地过起招来。


有世家子弟听闻魏无羡背的是上品灵剑,又要他拿出来开眼界,魏无羡笑:“那你要来和我打过。”


那世家子弟虽答应得爽快,但灵力明显逊于魏无羡,没过几招,已是手忙脚乱,眼看已退到了人群边缘,再无可退,只得闭眼握剑胡乱朝前一捅。


魏无羡发带有些松了,恰好被这一剑挑开来,鲜红织带打了个旋儿落在地上,被那世家子弟踉跄一步踩进了烂泥里。


“哎,不打了不打了!”魏无羡忙扔了剑,去挽那一头散下来的长发,江澄在一旁骂:“呸!光比试也能比废一条发带,若不是换了绣娘,我姐得给你绣多少去!”


一群少年又打闹着往后山走。魏无羡嘻嘻笑着去揽江澄肩:“那你不得夸我有先见之明啊?江澄,把你发带借我用用呗!”


“滚!”江澄一闪身躲开,又踹了魏无羡一脚,“要用自己拿腰带将就去!”


 


他在云深就掉过这么一条发带。


魏无羡瞪着那条发带发愣,在玉兰枝间坐成了雕像。


直坐到目干嘴裂浑身酸痛,坐到魏无羡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刚想站起来,腿一麻,身子一歪,四脚朝天直挺挺栽下树去。


他手软脚软跌进一捧檀香里。蓝忘机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落了一身的玉兰花瓣。


魏无羡心里还懵着,也没来得及看那人什么表情。蓝忘机将他提起来,轻声道:“我们回去。”


 


蓝忘机回静室后就再没出去,一言不发地翻书。魏无羡难得没作恶,蹲在窗棂边一言不发地枯坐。一人一兔各怀心事,直到夜灯初上,云深起了薄雾,蓝忘机才搁了笔,放下书站起身来。


魏无羡朝着他看过去,那人面上闪过一丝迟疑,但仍是坚定不移地朝着一个角落走去。那角落里摆着一尊镂空白玉香鼎,蓝忘机俯身在地板上敲了敲,手指一动,翻起一块木板来。


魏无羡瞠目结舌。蓝湛这人是……在自己房间里挖了个洞?


蓝忘机在那方洞里摸索了片刻,翻出一个漆黑小坛。


魏无羡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好你个雅人深致自律克己的含光君,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居然明目张胆无视家规藏酒。不错不错,孺子可教,早这样该多好玩儿啊。魏无羡简直要立起来给他鼓几个巴掌。


酒是姑苏名酿天子笑。蓝忘机也无意掩饰,手指拈来个杯子,斟了满杯酒。


杯子是上好的茶盏,不愧是蓝氏,连个饮酒的玉杯都没备着。那酒香勾得魏无羡酒瘾大起,厚着脸皮就往蓝忘机旁边凑。


蓝忘机大方地将杯子推过来,魏无羡一头闷进杯子里,灌了一大口。


天子笑滋味绵长,酒液醇香而醉人不自知。魏无羡自离开姑苏后一直遗憾没有机会再喝到佳酿,这下抱着茶杯大口痛饮不肯松爪。那股酒香顺着喉咙冲下肚,激起一阵晕晕乎乎的爽快感,飘然若仙。


他满足地抬头,打了个嗝,身子歪了两下。


蓝忘机怔了怔,忽地取走了杯子,叹声道:“……是我昏头了。”


饶是魏无羡上辈子酒量过人,现在一副兔子身体,也是醉了个七七八八。他昏昏沉沉地思忖蓝忘机大概是想到了上次的那锅鱼,怕他喝出个三长两短直接飞升。


魏无羡嗤之以鼻,他为夷陵老祖时非千军万马不能动其一根手指,就算成了兔子,也不是一锅鱼一杯酒就能怎样的。


可惜蓝忘机不懂这个道理。魏无羡抬起一双眼,恰巧看见蓝忘机斜了手腕,将一杯酒洒在窗外。


窗外对着的就是那株玉兰树。魏无羡不要脸地想,蓝忘机这一洒,还真像是在给自己祭酒。可惜他现在连孤坟野冢都没一个,更没个烧纸祭酒的人。


蓝忘机注视着窗外一片漆黑,半晌回头道:“你没死。”


魏无羡就当他是对自己说的,心里道:嗯,死了,又活了。


蓝忘机又道:“你不会死。”


魏无羡摇头:这话可就不对了。谁都会死,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含光君反而不懂了。


蓝忘机捏着空茶杯,眉间拧得死紧:“何时回魂?”


魏无羡:回了回了,你家的青菜萝卜都不知吃了多少。


蓝忘机不说话了。魏无羡当他终于问得无聊,也懒得再看。他两只前爪上还沾着些酒液,正舔得欢快,蓝忘机手指抚上他的脊背:“你……像一位故人。”


声音低沉,虽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像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魏无羡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打住打住,这不仅不对,这简直太不对了!


 


蓝忘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面上极少有情绪起伏,仿佛无论何事不能撼动其分毫,浅色眉眼侧开去,便再也看不到其中神色。


但魏无羡看久了,也能看出蓝忘机冷淡面皮下藏着的心思来。譬如此时此刻,细微的神色变化,正显示出其纷繁压抑的思绪。


无意间撞破他人心事,还是这位不露情绪的含光君的,魏无羡浑身不自在。蓝忘机心里念着一个人,而这位故人,是谁都不会是他魏无羡。


魏无羡断没想到蓝忘机也有思【别】凡的一天。先前百般怀疑,倒是自己会错意了。仔细一想,蓝忘机在对着这只兔子时,确实和前世那个他所认识的冷若冰霜的蓝忘机不太一样,虽然同样都是淡淡地不说话,但态度却柔和了许多。他上辈子和蓝忘机见面,向来都是剑拔弩张不欢而散,若是认出他,于情于理蓝忘机都该将他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绝不该纵然他至此。


 


一时无言。蓝忘机侧头闭了眼,似是不想多说。


要命,这真是太要命了。换了上世魏无羡还能装模作样开导一番,如今只恨自己没多喝两口天子笑。


莫不是那位掷花的仙子?他瞟着蓝忘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胡思乱想。原来那朵藏花不假,还真是哪位仙子给的,难怪这么些年蓝忘机从未在他眼前更过衣,敢情是把他当姑娘了。这人之前尽问些江氏的事,难道是云梦江家人?


魏无羡恍恍惚惚地想着,忽又觉出些惊诧来:能让蓝忘机这块硬石头开窍的,不知是何等天仙的人物?


啧啧,当真是年少多情。魏无羡抚了抚心口。


 


这日之后蓝忘机再没提过那位“故人”。魏无羡也理解,浅情人不知,多说无用。只是姑苏蓝氏这样一个家风严肃刻板的世家居然出了蓝忘机这么个多情种子,不简单不简单。


魏无羡又恍然觉起自己早已作古,世事无常不可预料。他上辈子半真半假对温苑讲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做,有各自的路要走。果真如此。只是这里面本该有个飞扬跳脱的魏无羡,他却再不能置身其中,而是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了。


这样一看,自己和蓝忘机倒是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只是蓝忘机等一不归人,他已为不归人。若在上辈子,他大约是会请蓝忘机喝酒的。


不过想来那人也不怎么会给面子。魏无羡前世一共请了两回酒,他倒是有心要留,但全被蓝忘机挡了回来。


可惜了三杯两盏,不得风月任招呼。


 


05


魏无羡不知道兔子寿命有多长。他曾经逮到过的兔子,除了送给蓝忘机的一对,大多进了肚子,算算正值壮年就惨遭毒手,也不知道后面能蹦跶几年。


而云深不知处里玉兰开了十回。


魏无羡先前被养得雪白滚圆,衣锦还乡再去后山时,其他兔子也不压着咬他了,母兔子都往他身边凑,何其春风得意——现在不说后山,他连窗台也翻不动,偷跑下去差点摔断一条腿,全靠蓝忘机提他出去晒太阳。


修仙界中人寿命极长,他上辈子风光恣意尚不能走完一世,这辈子变成兔子反而体会了一把年老色衰……不,风烛残年的滋味。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嗯,惊喜,意外!


 


这些年间蓝氏的规训石上陆陆续续又增刻了一千多条。魏无羡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这老……蓝老先生也太狠了!兰室里蓝家小辈们个个背得滚瓜烂熟甘之如饴,其余世家来听学的少年个个面露菜色苦不堪言。魏无羡不禁感叹:还是莲花坞好!


殊不知莲花坞在寻常百姓眼里早已同魔窟无二区别。据说那江家家主疑心颇重,手段又毒辣。成天抓疑似夺舍重生修鬼道的修士回莲花坞,在校场上抽得人跟陀螺似的转。姑苏城里挑着扁担的菜贩子比手画脚说得唾沫横飞:“太恐【和】怖了!这江宗主也是享有盛名的一代人物,都是夷陵老祖魏无羡害的!造孽啊!”


蓝忘机听见了,足见一转,负手向前而去。蓝景仪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追:“含光君,含光君,喂兔子的白菜还买吗?”


淡漠声音远远飘来:“换一家。”


金凌已长到十五六岁的年纪,时常跟着金光瑶与江澄一同夜猎,在同辈中资历甚高,出尽风头。蓝思追等一众小辈跟着蓝忘机夜猎时也时常能打个照面。据说脾气依然很差,傲慢无礼,偏偏江澄还由着他胡来。魏无羡心里急,又骂自己有什么资格管别家闲事。好在金凌虽无爹无娘,但有敛芳尊和江宗主作依靠,一般人到底也不敢动他,才总算让魏无羡安下心来。只是听闻金家最近被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传闻搞得焦头烂额,似乎与莫家庄里的一位小辈相关。魏无羡从未听过仙门中有姓莫的一家,也就懒得费心。


 


而含光君还是那个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的含光君,整日习琴夜猎喂兔子丝毫不觉枯燥无味。魏无羡知道这都是给那位姑娘消受的,好在他一向脸皮不薄,也一个不漏地全消受了。


魏无羡想想,都说自己是恶人,自己还真像一个恶人。他当年不过是心血来潮夺了兔子的舍,就图个好玩儿,却搭上了蓝忘机的十年。


也罢,反正夷陵老祖人人喊打,不在乎再多条拖累仙门名士的罪名。大不了下辈子连本带利还蓝忘机一个人情。只是他被人硬封了个“无上邪尊”的名号,可见恶贯满盈,怕是要下畜【谐】生道。不过魏无羡转念一想,能当个云深不知处的兔儿也不错,反正蓝忘机也喜欢兔子,皆大欢喜。


 


近日各地异象频生,各世家均有上报邪【我】祟走尸之事。一时间市井之中传言四起:夷陵老祖怕是元神复位了,难怪玄门百家这么些年也招不得他的魂魄,定是躲在某处召集旧部暗待东山再起。这可不得了,魏无羡这般穷凶极恶,玄门之中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是,这不就在这老兔子身上复位了!魏无羡好笑,怎过了十三年他还是如此天怒人怨,一有坏事定是他魏某人从中作祟。


蓝忘机近几月来频频夜猎。低等邪【啊】祟,厉鬼恶【啊】煞,从不择选,不负逢乱必出美名。魏无羡腿脚已不灵便,蹦几下便喘得厉害,关在静室里怕过不了三天就要变成一缕魂儿。蓝忘机夜猎前将他托付给其他小辈,其中有一个叫欧阳子真的,似乎是巴陵欧阳氏的独子。这孩子一向仰慕蓝忘机,不想竟得含光君托付,对魏无羡更是全力以赴,生怕魏无羡饿着了冷着了。魏无羡不禁大为赞叹: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他在云深里过得快活,而那边蓝家门生夜猎归来带回各种物件,冥室里天天举行招魂仪式,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说实话连魏无羡也感觉事出蹊跷。但不同于如临大敌的各世家,魏无羡不怒不急,倒不是隔岸观火的凉薄,反正他现在也出不得力,还是吃饭更重要些。


 


前天蓝忘机刚夜猎归来,今日无任务在身,一早便去了兰室。折回时魏无羡刚醒,眯了个细眼去瞧他。近日来连续出行夜猎,蓝忘机面上竟无一丝倦容,从年少时起,至今依然如此,魏无羡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得空闲,寻常人自当浮一大白。然蓝忘机算不得寻常人,只是支着额坐在窗边闲闲拨琴。魏无羡化成兔儿后早在后山第一次见蓝忘机时就听过,曲调和缓安然,不知出自蓝氏哪卷曲谱集。


正听得昏昏欲睡之际,忽然琴音一变。魏无羡立着耳朵看过去,见蓝忘机已正襟危坐,略抬手,一串音律滑出。


魏无羡已听这人奏了不知多少遍问灵。他亦听过蓝忘机教蓝思追习琴,知道奏问的不外乎是“尔乃何人”,“因何而死”,“年岁几何”一类,给他一把琴他都能弹出来了。再往后的蓝忘机便未教过蓝思追,魏无羡知道他琴语造诣极高,约摸并不是蓝思追这个年纪的孩童能掌握的难度。但翻来覆去仍是那两句,听得魏无羡耳朵生茧。


 


不消片刻,蓝忘机已请了三位灵,一者问一者答,琴弦嗡鸣不止。魏无羡不是灵体,自然不晓得其中对话,然看蓝忘机面上大抵是不满意的,眉蹙得极紧。


魏无羡忽然想要听一听蓝忘机这一曲奏十年,执着如斯,究竟问了些什么好东西。就是这具兔儿身太小,若是一盏茶内不回魂,便要不得了。魏无羡打了个喷鼻,在心里说:对不起啊蓝湛,这次我要是真飞升了,就帮你找那个仙子去。


 


他轻飘飘抽魂而出。


那具兔子肉【啊】身登时歪在一边,蓝忘机无意往这边扫了一眼——也不知看见没有。


他的手指放在弦上,琴音刚起,魏无羡感觉自己被猛地一拉,似乎吊上了半空。再睁眼时目及所处皆是一片漆黑,看不见外面情景,亦看不到奏问者。


前方铮铮两三声——尔乃何人?


魏无羡见周身隐约有发亮咒文浮动,心想灵力强劲如斯,不愧是蓝忘机,受其压制,来灵自然不敢说谎。


但他可以不答,所以魏无羡就不答了。


蓝忘机大约是第一次遇见不答他问题的灵体,清冽琴声又响了一遍。


魏无羡还是不答。废话,他要是说了,蓝忘机一定马上擒他,说不定还会恼怒将他错认为倾慕的姑娘,罪加一等。


见他不言不语,琴音一转,换了个问题——因何而亡?


这倒是不好解释。反噬?围剿?总不能说修习歪门邪术逆了天道。魏无羡干脆也不答。


琴声未停,徐徐流泻而出——为谁所杀?


这也不好说,杀他的人太多,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哎,问个问题也这么一板一眼,蓝湛你就不能问点好玩的?不答不答!


连续三个问题无人应答,琴声停了片刻,大约是在思索。


片刻之后,弦音再起——何方人士?


魏无羡略一沉思,答道:云梦江氏。


他没答夷陵,也算不上说谎。琴音很快响了——为灵几载?


见蓝忘机尽问些试探身份的问题,魏无羡答得简直要打呵欠:十三载。


琴音突然变得强劲起来,像是有人用力勾起,然后狠狠弹回去:曾见魏婴乎?


魏无羡呵欠打了一半,僵住了。


他半张着嘴,血液全冲上了大脑。这个调子他听了十年,蓝忘机在他前面弹了十年,竟然都是曾见魏婴乎!


见无回应,琴音急切,连着重复了两遍。


魏无羡没答,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蓝忘机一直在找他?还找了他这么多年?他找自己做什么……是担心夷陵老祖重归于世,还是有其他的……会有什么?


那位掷花的仙子?


魏无羡喉中干涩,琴声再响,清洌洌几声,还是相同几字,似乎他不答,便不罢休。


他神使鬼差般,道:“有。”


琴弦一声锐啸。魏无羡以为蓝忘机接下来大约要弹些何处见之一类的慢慢奏问。然而琴音更加急促,铿铿三个音:魏婴乎?


魏无羡简直错愕了。蓝忘机一问接一问全冲他而来,着实让他措手不及,呆若木鸡。


谁都说他记性不好,大概是真的不好。魏无羡却突然记起,百凤山围猎后的两月,蓝忘机夜猎途经云梦。他倚在亭台楼榭边,见长街尽头,有人雪衣负剑,缓步而来。两旁修士皆被其气度震慑,诺诺不敢言。只有他无聊,差手下非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掷花。蓝忘机居然也不恼,见其拈花,魏无羡心情莫名大好,舒眉展颜间,正是一朵粉色芍药,不偏不倚,落在那人鬓边。


而后蓝忘机登楼而入,门帘叮当作响,放下的一摞花里,唯独少了那支粉芍药。他吩咐少女斟酒设坐,又笑道:“难得你来一趟云梦,真的不品品这里的美酒?不过,酒虽美,还是比不上你们姑苏的天子笑,真真乃酒中绝色。日后有机会我再去你们姑苏,一定要藏他个十坛八坛的,一口气喝个痛快。”


蓝忘机书里夹着的,正是一朵芍药;蓝忘机静室里藏着的,是满窖的天子笑!


魏无羡心中剧震。琴声激荡,荡得他胸口快碎开了去。他嘴唇动了两下,没发出任何声音。弦音却一个疾转,急奏送灵,一身咒文退了个干干净净,魏无羡又轻飘飘立在半空。


刚在一团漆黑里呆了许久,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魏无羡双眼涌泪。他迷迷糊糊了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赶紧往那具兔子身里一钻——还好,仍是温热的。刚抬头,就听身后一声喑哑:“魏婴。”


蓝忘机说话一向无波无澜,最后那个音却破了,在喉咙里哽一声。


魏无羡极慢地回过头去。


上世在玄武洞,他无意撞见蓝忘机流泪,深感要命。而他自己胸口挨了一烙铁,恶化发烧,在地上滚来滚去说胡话。他本以为两人最狼狈的时候都互相见过,算是扯平了。没想到怎么都是扯不平的。


蓝忘机脸上一片湿,道:“魏婴,你回来。”


 


魏无羡是真的忘了很多事。


那年他偷下山去买酒,翻墙回来时恰好撞见一个白衣少年,面容十分俊雅,目光却如霜雪笼罩,道云深有宵禁。魏无羡遇人自带半分熟,笑嘻嘻提起一坛酒,道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他本有意讨好,不想对方完全不吃这一套,只道云深亦禁酒,还打翻他一坛天子笑。最终两人披着满身月光,大打出手。当真是年少轻狂。


及至温家强迫各家派遣子弟赴往岐山受教。暮溪山玄武洞,妖兽当前,魏无羡自己被人一掌推出,蓝忘机却差点被咬断一条腿。两人在洞底一身伤痕摸爬滚打了三天,最终合力猎杀屠戮玄武。蓝忘机撬开妖兽牙关将他提出来时,连手都是颤抖的。之后他发烧闹腾得厉害,那人破天荒唱了一支曲子,是叫什么名字?


再至百凤山围猎,他蒙眼垂足,靠在树干间小憩,一时大意竟被人按在树上拧着手腕偷了个亲【啊】吻。他本以为是哪家胆大的姑娘,却早该想到,那时候闻到的气味,便是蓝忘机身上的檀香!


而如今檀香依旧,琴曲仍响,玉兰又开,却有人魂未归来。


魏无羡闭上眼,几不可闻一声叹。


他化成兔子的第一眼,蓝忘机恐怕就认出了他,只是苦无证据。整日问灵,一为寻见过魏无羡的来灵确认其身份;二是恐魏无羡遭受反噬时魂魄受损,若同为非人或能略知详情。


这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一生端方雅正不染尘埃,居然也有辗转十余载求不得的东西。魏无羡没想到欠下这么多,利滚利恐怕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他没退,也没进,一动不动。蓝忘机看着他,浅淡眸子色沉如水。


并非魏无羡不想动,他心中惊诧,却更惊诧其中道不清的一丝喜。但他立在窗台上,头晕目眩得竟站不住。心想还是晚了一步,这具兔儿身怕是快不行了。蓝忘机似乎还说了什么,但魏无羡一句也没听清,他脚下一软往后翻下窗台,坠地也不觉痛。神智都被扯入一个旋涡里挣脱不得。转了不知多久,四周突然寂静无声,他脸贴地重重摔在一片冰冷黑暗上。


 


含光君的兔子死了。一日内蓝家子弟间传遍了这个消息。


蓝忘机闭门不出。蓝思追抱着兔子,和一群小辈们大哭着去后山立了个冢。蓝景仪一边挖坑一边抹眼泪,还不忘往土坑里塞了个苹果。


蓝家小辈上下都被魏无羡骚【爸】扰惯了,当下心中竟生出一股空荡荡之感来。晨读练剑时频频走神,字念错了好几处,惹得蓝曦臣忧心忡忡。


还未来得及习惯这股空荡荡,三天后,莫家庄传出急讯:走尸肆【爸】虐,恳请各仙门世家援助!


蓝忘机自然接帖,不多言语,负了长剑古琴,出阵夜猎。蓝思追蓝景仪等小辈随其奔赴莫家庄,一路抽抽搭搭长吁短叹。


 


魏无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刚睁开眼睛就被人踹了一脚。一道惊雷炸在耳边:“你装什么死?!”


魏无羡费力地抬起眼皮,脸还贴在冰冷地面上,脑子里一团浆糊,像是做了个无比长的梦,梦里一股檀香,自己还成了只兔子。仔细去瞧,却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哎,睡糊涂了吧。魏无羡翻了个身。


一脚再次踹到胸口。


他被这当胸一脚踹得几欲吐血,后脑着地,仰面朝天,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眼里一方昏暗屋顶,一张眉梢倒吊的脸。


这谁?这哪?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暴躁?


魏无羡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旁边一个公鸭嗓的年轻男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到处砸东西。哐哐哐砸得魏无羡头痛欲裂。


胸口依然气血翻涌,魏无羡咳得惊天动地。


那男子砸得屋里一片狼藉,直到再无东西可砸时,才带了仆从大摇大摆而去。


人已走远,魏无羡爬不起来,便还是在地上半死不活地躺着。说好的穷【求】凶极【你】恶【了】腥风血雨呢,他摸着胸前两块淤青,一点重生的快乐都没有。


心口像是堵着一口浊气,闷得五脏六腑都痛。魏无羡总觉自己忘掉了什么人什么事,却想破脑袋也想不起。不过他一副没心没肺相,又能忘掉什么人什么事。


但那口浊气总归是堵着,越聚越多,竟似要破膛而出。


魏无羡费力地蹬了半天腿,依然躺在地上原地打转。他又奇怪,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何时也曾脸贴地躺在草皮上,头昏眼花,蹬腿爬不起来。


而之后有人将他抱起,手心温热。


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再去想,连这一幕也模糊了,只记得那时他在心里叫道——


“哎哟!”


魏无羡终于张开嘴,响亮地叫出声来。


 


浊气尽除。


 


—END—


这篇坑了半年,没想到居然有平坑的一天,非常感谢依然记得并看完这篇文的小伙伴们!!!结尾是直接糅合了原作,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不算大团圆he,但是我觉得是最合理的!而且最终也将大团圆不是吗!


总之还是太感谢各位啦!所以决定空下来后印一点无料送给大家!会新增一个大概4k字甜向番外。但是因为穷如狗请不起画手,所以这将是一个没封底图没封面图没插图只有一个毫无诚意的番外的寒酸无料……


嗯,前提是能印出来……总之,差不多就这样啦!如果有啥想法直接告诉我就是!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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